第八章

等胡伦他们走了，我气呼呼地去找封峥。

门口却还站着一个人。

他的话里带着点十分难得的妥协和哄劝，让我一下软了下来。

好一个下马威。

蓝凤毕竟是只鸡，不是凤凰，所以没办法高歌，只能咯咯大叫，拼命扑腾，一时鸡毛乱飞。

那胡伦大人面路为难之色，解释道：“郡主息怒。这猫品种名为伏虎，可搏蛇、捕猎，忠心堪比犬。我朝妇人历来爱豢养在室，一可逗乐，二可防身。陛下送此猫给公主，也是我朝习俗。”

获胜方金儿舔了舔嘴边的鸡毛，得意洋洋地冲我们喵了一声，大有以功邀宠之意。

封峥叹了一声，终于抬头看我，“你要我怎么办？因为受了气，带着公主往回走？”

“不多！不多！”那人连忙道，“这事的确凶险！北梁帝果真阴险狠毒！想我们长平关，就是被此等奸诈之人一卑劣手段抢夺而去的。我们如今反倒送公主跳这刀山火海，简直就是——”

我就说。这虎都能伏的，还在乎区区山鸡乎？

我义愤填膺，“万一那猫咬的不是鸡，是人呢？万一咬的不是侍女，是公主呢？万一公主逗它，它一时发狂，划花了公主的脸呢？”

说话啊！我在心里叫喊着。

胡伦大人满头大汗地说：“小猫见了新主，只想表现一番，以博得主人信任奖赏。公主不知情，受了惊吓，实乃下官未曾将事情说明之错。”

公主还昏迷着，只有我出去招待他们。

嘉月一声尖叫，这边只听细微地咔嚓一声，鸡脑袋已经垂了下来。

我也懒得叫人摆纱帘，直接走过去问：“胡伦大人，贵国这猫到底是何方神圣，竟然如此凶悍？”

封峥有说：“大局当前，能忍则忍，这可是魏王爷的原话。”

“所以，你说怎么办？”我转头问封峥。

封峥坐在那里，一言不发，只有寒冰般的眼神里透露出不满。他总是这样永远冷漠而高傲，蔑视一切。

我小瞧了金儿。看它孱弱傲娇的模样，不想捕猎起来竟然如此凶悍。它奋起一跃，躲过山鸡一记啄，回头就咬住了鸡脖子。

众人呼啦啦围过去，小猫被冷落了，歪着脑袋表示不解，又恢复了它先前娇弱无辜，一派天真的模样。

公主受惊，人尽皆知。北梁官员立刻过来请罪。

嘉月两眼一翻，晕了过去。

得，还没嫁呢，这北梁的猫就咬死了我们南梁的鸡。

封峥连眉毛都没抬一下，修长的手平稳地端着茶杯，再优雅地将茶杯送到唇边，轻轻一抿。他的小姑姑是京都最为出名的才女，茶艺一绝，我们这些女孩子，当年都跟着她学过一二。我自然是没学到什么，不过显然封峥把他姑姑的本事是继承了个十成十。

“简直欺人太甚！”我掌拍桌面，桌上茶壶茶杯跳起。

我怒，转头拉着旁边做书记的小官问：“你说，我多心了吗？”

其实我已经很文雅了，还用了那么多成语。不然按照我以往习惯，都是从问候对方母系亲属开始的。

我骂完最后两个脏字，一吐胸臆间那股压抑已久的恶气。

怎么把我爹搬出来了？

我冷笑。没有说，是故意的吧。

我一听就来气，“是，都是我爹的错。我爹卖国求荣。那场仗是我爹输的吗？长平关是在我爹手里丢的吗？我爹费尽心思补窟窿，吃力不讨好。你们想打，倒是去打呀！万里良田变修罗场，也是一眨眼的功夫。哦，你们才不用担心，都是皇亲贵胄，饿不到你们头上。与民休息不过十来年，养个女儿都还没嫁人呢，这又要抄家，换你，你受得了？你们瞧不起我爹，可我要说，我爹在军，纪律严明，军风刚正，士兵勇猛，将领有谋。我爹在政，朝纲肃穆，新政利民，举国繁荣。我爹忠心耿耿，爱国爱民，而且他说到也做出来了。不服？倒退二十年，到前朝乱世吃糠咽菜去啊！你们这帮盲目自大、虚浮空洞的才子们，又做了什么？成天嚷嚷着，主意倒是一箩筐，哪条切合实际？哪条派上过用场？说了那么多，全都是——放屁！”

一个男人，一个舞刀弄剑的大老爷们，喝个茶都那么斯文|做什么？

封峥轻描淡写，“你想得太多了。”

还有，北梁帝送的是什么猫？即便是野猫，也没有才满月就能咬死一只大它四、五倍的猎物吧。

我再无话说，转身就走。

可是封峥只是紧抿着唇，依旧那副严谨自制的模样。